从罗马帝国衰亡到罗马世界转型 晚期罗马史研究范式的转变.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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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世纪中叶以来，由18世纪英国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进行经典表述、延续了200年的“罗马帝国衰亡”模式受到了巨大挑战。就在“罗马帝国衰亡”模式因为碇乏新史料而令历史学家感到“厌倦”、晚期罗马史不那么吸引研究界的时候，爱尔兰裔史学家彼得布明却发现了大量“新史料”，吸引大批追随者，并开辟了新的专门研究领域-古代晚期，为晚期罗马史研究提供了巨大的增长空J1776年，英国历史学家爱第华吉本(EdWardGibbOn)发表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一卷，一举成名.“任何喜欢咒骂的批评家都无法用他的吼叫干扰一片赞扬之声。”从学术史上看，现代学者认为，吉本通过这部六卷本的泗篇巨制经典性地确立了“罗马帝国衰亡”模式，主宰

2、此后学术界达两百年之久。“我们关于中世纪早期的整个认识都带有爱德华吉本的G罗马帝国衰亡史的色彩。无论我们翻开蒙森CEMonssem)、洛(E1.oi)、皮朗(H1.Pirenne)、罗斯托夫采夫(MRostovizcv)还是贝尼斯(NBavn的著作，只需提到一些最著名史家的名字，我们就发现他们不仅在与吉本命题作斗争，而且还在与吉本本人搏斗，有时是陷隐的，但更多时候则是公开的J斗争的结果之一，是从20世纪中叶以古代晚期研究为典型代表的“罗马世界转型”范式的兴起,“从前，大概是20世纪60年代，我们或者是中世纪早期史家、拜占庭学专家、古典学家、教父学家、晚期罗马帝国研尢者，或者是大迁徙的研究者，现

3、在我们许多人认为自己是古代晚期研究者。如同种族生成一般，我们获得了新的身份.我们甚至办了两份报纸一一古代晚期(法文，1993年)和古代晚期杂志一一以示庆贺J新的“罗马世界转型”范式如何兴起，如何长期影响晚期罗马史研究，它与“罗马帝国衰亡范式的关系如何？国内学术界业已注意到这种新的学术动态，或者从新旧更替的角度进行学术史梳理，或拧介绍了转型模式下的诸多新成果：有学者序至借鉴转型范式来考察罗马帝国文化的转型.本文拟从用学术传统的显和隐来评论，更从史学史的角度来考察“罗马帝国裒亡”与“岁马世界转型”两种范式长期共存的史料学根源。一、“罗马帝国衰亡”模式文艺笑兴时期,古典文化兔兴，人文主义兴起。人文主

4、义者不仅笑兴f古代罗马如何兴起，而且全新提出了我如何衰落的古老问题。1453年，比昂多(FIaViOBiondo)第一次以罗马帝国衰亡为标题写作历史：罗马帝国衰亡以来史IHistoriarumAbInc1.inationRomanOrUmk他选择公元410年阿拉里克攻陷罗马为开湍，一方面是想模仿李维，转而叙述衰亡，另一方面则是续写奥罗修的反异教史七书讥从此，探i寸罗马帝国衰亡重新成为令人关注的问题。16世纪初艺术家瓦萨里第一次经典性地勾勒了艺术从衰亡到更生的千年史。此后各种看法层出不穷。到启蒙运动时期，伏尔泰、孟德斯他和大T1.休谟等人从历史哲学的角度，不约而同地论述了罗马文明衰亡。而英国学者

5、吉本策承时代潮流，用生花妙笔，从史学的角度将罗马帝国衰亡史加以经典性地叙述，最终确立“罗马帝国衰亡”范式。方面，通过学习拉丁语，吉本掌握了大量罗马史资料：另方面，在瑞士期间，他与自己崇所崇拜的伏尔泰见面，从游多时，深受伏尔泰哲学思想的影响。结合史料及对时代的宏观反思，吉本决定写作罗马史：“听见朱庇特神庙里赤脚的修士们唱起了晚祷曲，这时有个念头第一次涌上我心头：写卜这个城市的衰落和灭亡的历史虽然吉本先后指出r几十种导致罗马衰亡的因素，但是主要因亲为：种：第一种是罗马作家信奉的自由丧失导致衰亡，即自由催生德行、专制带来奴役，从而使得镀行丧失、国家衰亡：第二种和第三种则主要来自当时盛行的启蒙运动观念

6、，即理性与文明。以伏尔泰为代表的启蒙思想家相信人类历史是理性战胜迷信，文明故胜野蛮的双重变奏.而吉本则反其道而用之，将基督教的胜利视为迷信战胜理性；蛮族入侵则意味若野蛮战胜文明。战督教和蛮族的胜利导致罗马帝国哀亡。因此，总体上讲，罗马帝国衰亡史其实就是自由丧失、理性湮灭和野童肆虐的结果。1896年，替吉本编订学罗马帝国衰亡史？定本的著名史家JB侑里，在表彰吉本的巨大影响之后曾条分缕析，逐一论述这部论著的过时之处与仍有价值之点。他的总结论是“否认吉本观点的大体真实性是徒劳无益的，对他的嘲弄也是微弱的。我们可能会更加同情罗马战士与教士，但是，所有的细节补充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软化罗马帝国衰亡观点在重要

7、问题上，吉本仍然是我们的蛇手,超越时代，没有过时”。伯里试图在修正中发展吉本命题。他强调历史变迁的缓慢性，认为不仅罗马帝国的衰亡，而I1.包括蛮族入侵，都是个相当漫长的过程,蛮族与罗马人之间有着广泛的合作与融合.江山易主无论如何也不是灾难性的.他的看法代表r当时在英语世界占统治地位的学术观点。由他策划于20世纪初期出版的剑桥中世纪史就集中体现了这一学术观点。该书第一卷虽然承认从奥古斯都到查理曼的8(X)年间，无法进行时代划分，历史在延续：但是仍在使用“衰亡”、”普遍的毁灭二“遗留”等关键词。约公元550年的时候，发生了革命性变化，旧文明的残余消失了。对于伯宝这一代历史学家而言，无论他们怎么强谢

8、历史的渐变，都无法搓脱罗马帝国衰亡的阴影。单纯从历史学的角度而言，19世纪是个整理文献、编订各种古代中世纪历史作品的精校精注本的时代，在这个过程中，围绕制度的演变建立起宏大的历史叙事。文献学，表面对象是文本及其组成部分语言，但是间接对象却是文本所承我的文化。无论如何面对文本，从阅读古典作品的典雅语言到中世纪早期拮据拗口、不合古典语法的晦涩拉丁语，半白不古，异体字丛生,衰落之感油然而生。另外，晚期罗马帝国历史在当时还属于中世纪史范瞒，旧版剑桥中世纪史以君士坦丁开篇，从公元300年讲起。尽管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世纪史研究走向专业化，中世纪学家开始其独特的训练培养方式，但是这些开创中世纪史研究

9、的人们，自身所受到的训练还都是古典文化的训练。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公认同丁古典文化，贬低中世纪文化,正是这种训练，使得他们与崇尚古典拉丁语的吉本，也与意大利人文主义以来的人文教育传统心脉相通，从而置身于一个伟大而漫长、贬低中世纪的文化传统之中。他们将罗马帝国衰亡当做个理所当然的历史事实，不加质疑，而是关注罗马帝国为何衰亡。甚至有学者认为罗马帝国的建立就意味着衰亡，其代表人物有美国中世纪史家林恩桑戴克和古典学家沃尔班克(EMVabank).桑戴克说：“至于如何精确地解糅伟大罗马帝国的衰亡，是一个不易解决的问题，尤其是史料缺乏。已有许多疗试去解开谜团”可能最为根本的原因就是罗马帝国是奠基于一朽文明的废

10、墟之上的，帝国不过是一件由破烂民族、专制主义以及过气文化编织的百衲衣。因此，罗马帝国自身就没有多少新生命，不过是地中海古代世界的最后阶段。”而影响更为广泛的类似观点则是由英国历史学家阿诺榭汤因比提出的文明兴亡模式。在他的眼中，罗马帝国的繁盛不过如深秋的煦暖,而其文化早已丧失r创造力。二、“罗马世界转型”范式然而，就在伯里这一代人之后，对“罗马帝国衰亡”范式的真正挑战就开始了。20世纪20年代,以奥地利史学家道普什和比利时史学家亨利皮朗为代表开始r第一波冲击.道普什以日耳曼蛮族文化并非原始落后的假定出发，反对历史灾变说。他从经济的角度，结合大量考古发现和地名研究，从加洛林时期向前追溯，论证这一时

11、期历史的逐渐发展。在他看来，传统的历史分期主要依据于法典和法律术语，而忽略了真实的社会生活。日耳曼人并非文化的敌人.也没有毁灭和销毁罗马文明，相反，他们保存和发展J它.罗马世界是被日耳曼人从内部隘得的，是长达数个世纪的和平渗透的结果，在此期间，他们吸收罗马文化，接手帝国的管理：罗马并未衰落，罗马制度和文化一直在延续。亨利皮雷纳则乘持法语史家的传统，强调罗马文明的延续性。他的独特之处在于从更加宽广的视野，从长途贸易与经济转型的角度强调罗马帝国文明的长期延续。在他看来，直到8世纪，地中海贸易圈一直还维持若欧洲商业的统一性,长途贸易继续联络着各地，使得交换经济得以延续。但是，陵着阿拉伯人的兴起最终割

12、裂了地中海贸易圈的统性，将阿尔卑斯山以北地区从地中海贸易世界分离，使得查理大帝统治的法兰克帝国不得不转入自给自足的庄园经济时代，实现了经济史上的裂变。“日耳及人定居在地中海沿岸决不标志着欧洲历史上的一个新的时期的转折点。尽管这事所引起的后果是巨大的,然而并未把过去彻底摧毁，也未打断传统J皮雷纳的经典表述是“没有穆罕默德就没仃查理工道普什的观点在当时就被评论家称誉为成功挑故/“罗马帝国衰亡”模式.巴尼斯说：“在我们这代人手中，对罗马文明被日耳曼蛮族迁徙的浪潮百没的传统观点有了彻底的再评价。我们不再相信在古典和中世纪世界之间存在裂变，衰落是缓慢的，大量罗马传统延续到中世纪文化中。伯里、第尔(SDi

13、1.1.)和洛(E1.ot)己充分证明这一点，而道普什的观点则是最彻底和最令人信服的J而皮雷纳的贡献则更加受推崇。50年代美国学者李品以为从此“突变论”开始让位于“渐变论”。道普什和皮雷纳主要从社会经济史的角度挑战“衰亡”模式，恻重于从新的角度重审历史现象。道普什指出，日耳曼人不是原始的和野蛮的，而在逐渐文明化：皮宙纳认为地中海贸易统一性一直延续.但是，无论他们如何挑战，与他们的同时代人和前辈一样，他们都没有能够跳出“罗马帝国衰亡”模式。诚如有评论者指出，他们所做的只不过是对衰亡的时间和方式提出了修正。因此，他们是在不同程度上用新的衰亡模式取代经典的衰亡模式。约在十年之后，以林恩怀特为首的一批

14、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学者开始在继承皮宙纳的基础上超越皮雷纳。他们认为，皮雷纳有许多具体的其知灼见，但是，他与“罗马帝国衰亡”模式的创建者爱镌华吉本一样，具有强烈的“西欧中心论”色彩。如果仅仅将视角局限于西欧，难免将中世纪早期视为衰落时期。但是，如果一方面将地理上的视野横向放宽，拜占庭帝国和阿拉伯帝国都视为古代地中海文明的维承者；另一方面从社会层面上将视野向下拓展，关注普通民众和日常经济去活，历史的面貌就大为不同了。他们为此提出了一个具有深远意义的口号：“罗马世界转型”。“今天，随着历史学淡化地域偏见，我们西方人觉得不那么需要对历史采取剧变论解释“我们用罗马世界转型的表述取代罗马帝国衰亡.有些转型是

15、不幸的，但是有些转型却意义深远他们正确地指出，“罗马帝国哀亡”模式忽略了社会经济史的卜层，也就是千百万农夫和手工业者的生活：而社会变迁却必须在生产工具和技术的变化中才能最终得到实现。“自下向上看”，使得以政府灭亡论为历史分期的观点变得有些不合时宜。怀特提出的新表述标志着新葩式的诞生。1993年，欧盟科学委员会提出了为期五年的泛欧洲性大型研究项目：“罗马世界的转型与中世纪早期欧洲的兴起来自18个国家的近百位学者，从跨学科的角度分六大团队困绕这一宏大主题进行深入的研究.不仅项目的题目源自于怀特的新表述，而且作为该项目成果的第一部论文集帝国内的王国公开表彰了怀特促成范式转型的卓越贡献，“在20世纪6

16、0年代，绝对是从社会经济史的角度，林恩怀特成功地取代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范式，提出了罗马世界转型的新范式。”这一欧盟项目也号称在承先皮笛纳的学术探索.该项目的总协调人之一、英国利兹大学教授颜武德在项目总结报告中说：“一言以蔽之，项目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对皮雷纳命题的再思考，即地中海古代世界不是在5世纪至6世纪被日耳曼入侵者撕裂，而是由于伊斯兰教的兴起J与此同时，在解释罗马帝国为什么灭亡的过程中，拜占庭史的研究者率先意识到有比较研窕的必要，为此需要将东西部帝国同时纳入考察范围。在20世纪初，伯里就大胆地挑战包括吉本在内的前代成说，认为他们属贬低东部帝国的偏见。通过强调历史的延续性，他甚至否定“拜占庭帝国”的提法，而是坚持使用“晚期罗马帝国”：甚至认为根本就不存在476年罗马帝国灭亡这么一回事在他之后，以N.H.贝尼斯为代表的一批学者继起，进一步认为：西部发生了文化断裂，东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