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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说评介山雀派:告别沉重的记忆文/王栩(作品;山雀派,美雷蒙德卡佛著,汤伟译,收录于我打电话的地方雷蒙德卡佛短篇小说自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7月)一个关于分手的经历成为历史,对人物“我”非常好的记忆力来讲,无疑是一个负担。小说山雀派即是“我”摆脱负担的讲述,讲述负担的由来与起因,以及相衍相生的始于“我”内心的困扰。一切源于“我”的回忆。回忆那些粘在“我”脑子里的事,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山雀派”是一个与童谣有关的典故,意思是讲述记忆里的事就像背一首童谣一样容易。可它显而易见的负面效应,除了让“我”感受到回忆带来的沉重,心绪不会像背童谣那般愉快。“那天晚上”,回忆在过去时态的时间面上
2、开了头。一封信,是回忆里的具体事物。这封“我”妻子写的信,以一种不真实的面目带给“我”与“现实世界”相悖的记忆。“我”对自己的记忆力相当自信。“我”所列举出的种种历史事件,意在表明,在和事实有关的事情上,一个非常好的记忆力对“我”起到了不小的帮助。妻子的信,“我”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可“我”对信件真实性的怀疑,让复述信件的内容成了靠不住的决定。怀疑聚焦在对笔迹的认定上。从信的笔迹来看,“我”不相信,信是妻子写的。信里对“我”的指控表露的情绪却是她的。第一次,“我”对自己的记忆力产生了疑虑,“我”记得妻子的笔迹对判断信件的真伪没起上任何作用。为了求证妻子的信是否同事实有关,“我”用交代“我们的
3、生活”的方式来巩固自己对记忆力建立的自信。交代过去的生活验证了记忆力的可靠,心绪却并不令人感到偷快。在“我”和妻子的这段历史中,乡间孤寂的生活让这段历史沉闷无趣。“我”能适应它,妻子则在依靠自己的力量融入乡间的过程中产生了无助与绝望。这当中又牵扯到曾经的理想。理想丰满到“我”和妻子垂涎于它给一对寻常夫妻带来的虚幻的鼓舞一一在乡间拥有一栋房子,享有生活的宁静。事实上,宁静作为孤寂一词的注释,在时间进行到“现在”,于“我”的回忆中明白了当初和妻子去乡间生活并不是个好主意。对乡间的这段回忆,有一个绕不过去的事件加速了妻子的衰老。在“我”记得的那些历史事件里,总有一个因素决定了事件的形成,并导致其最终
4、的走向。这一因素在“我”和妻子的生活史上,是孩子们显而易见的冷漠让妻子感到悲伤和不满。尽管如此,来乡间生活对妻子仍然是件很困难的事。“非常困难”。可历史就是这样,总是因素主导了事件,环环相扣的产生了“我”和妻子生活史上难以收拾的不快。“搬来乡下”的决定让妻子的精神状况变得很差,直到无法继续忍受下去给“我”写了那封处处皆是指控的信。这封信,“我”照正常的书写顺序复述出来,是妻子对目前生活状况的道破。“我俩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好好谈谈了。我指的是真正的谈话”。妻子的信,对“我”和她的生活史是一段有效的补充。它补充出,在那段乡间生活中,“我”和妻子已处于交流的困境。”孩子们离开了家,我们谈话的时间回
5、来了。但是能说的却越来越少了”。妻子的信,作为一种历史文本,和“我”的回忆共同构成了一对夫妻过往的生活史料。它不甚明晰,被太多的浓雾包裹着。信的笔迹,依旧是“我”对信的真伪所存留的疑点。“我”也不能确认这封信一定是假的。其中“有些指控也许是真实的”。事实存在于语焉不详的判断里,这使得历史的迷雾自有其聚积而起的条件。“我”的回忆里,妻子离开的那晚,起雾了。雾,给正在进行的一切蒙上了扑朔迷离的色彩。就是在这么一个雾蒙蒙的晚上,一封信从“我”房间的门缝塞了进来。信,是否妻子写的,疑点犹如窗外的大雾,总是在对事实的躲闪下难以让人探知到真相。真相往往只有一个,对它的难以触及让获知真相的过程免不了耗费无穷
6、的心力。“我”对妻子的信的再次阅读,即是耗费心力的过程。这个过程,不是去对一段乡间生活史的重新回顾,而是在“我”对信件内容东一句、西一句地阅读下,让构成那段乡间生活史的全部事件失去时间上的顺序。“这样一来,也就削弱了它的打击力”的同时,使得每一个单独的事件都能以摘要的方式有着同真相关联的可能性,并在“我”的记忆里成为历史材料占有同等重要的位置。“我”从妻子的信里罗列出的摘要,诸如“滑石粉撒在厕所里,包括墙上和踏脚板上”、“一个弹壳”、“精神病院”、“均衡的观点”、“坟墓”、“孤独感”等等。它们有着历史材料的文本特性,在各自对真相关联的可能性上,成为“我”记忆力的沉重负担。从这些摘要入手,探究妻
7、子离“我”而去的真相犹如研究历史那么复杂而烦琐。其中的精细程度不但要剖析每个材料的独特性,更要拨开迷雾直面材料背后的终极意义。小说对终极意义的表现,在于卡佛用出现在浓雾中的两匹马暗示出从乡间搬离,是“我”和妻子仍然可以相依相伴的一种选择。可那是历史制造出的终极意义,绝非基于“我”的心性而产生出来的终极意义。浓雾中的两匹马被闻讯而来的牧场工人赶上了拖车。“拖车里的一匹马嘶鸣起来,另一匹也跟着嘶鸣起来”。嘶鸣传递出不安的讯号,挤在一个拖车里的两匹马不再拥有在草坪上随意吃草的惬意,拖车所象征的狭窄空间会挤压成它们此后的生活。那不是“我”的生活。或者,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不再重要。解释生活
8、的点点滴滴,是记忆留下的负担。卸去这样的负担,重要的在于清除记下的那些历史。这样,不再有沉重的记忆,不再背负历史前行。“我在对历史说再见。我亲爱的,再见。回忆到此为至。以之结尾,恰似“我”心绪的放松。妻子的离去,就像对一段历史的告别。摆脱了记忆的纠缠,至少在“我”这里,不会留下多年以后,某个人可资回想的记录在解释的层面进行涂抹和描画。这是历史馈赠后人的形式,在“我”明了一切的前提下,于“现在”的时间面上及时阻止了它的延续。卡佛洞悉了历史的诡异,也明白记忆一旦承载了历史所获得的沉重。这难以改变。可一个关于分手的故事能隐含卡佛想说的话,愿意如何面对生活,沉重地还是轻松地,对卡佛来讲,答案并非二选其一。202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