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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试论跨文化传播中的中国古代文论术语【摘要】中国古代文论在千年的积淀与发展中早已形成一套独有体系和核心术语,术语的译介直接影响中国古典文艺精神的表达。“感物”作为中国文艺审美创造和审美体验的发生之学在中国古典文艺理论中至关重要,但在英语世界中的传播与研究并不算丰富。综观英语世界对于“感物”一词的英译,“感”所蕴含的主客体交互意义以及“物”的丰富性很难同时得到准确传达。可见,术语英译的缺憾往往造成中国文艺精神的误读。因此,要做好中国古代文论的跨文化传播还需综合采纳开放阐释、优化术语逻辑梳理、融合跨学科、文化比较视野等传播策略。【关键词】中国古代文论;术语;跨文化传播;感物在本民族视阈内,对于中国古
2、代文论的术语研究,其实始终霹续不断,例如“神”“韵”“味”等文论术语都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历史,并在发展中拥有了更加丰富的内涵和衍生。现代学者们也围绕着术语的发展脉络、内涵意蕴、现代价值等方面产出了十分丰硕的研究成果。然而,从跨文化传播的视角出发,中国古代文论的跨文化传播仍处于初始状态,“东西方各国主流文学理论界都还是以西方文论为主,中国古典文论尚未进入他们的视野J1因此,在推进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时代要求下,中国古代文论术语的跨文化传播关乎中国古典文艺在世界上话语体系建构。当前的中国古代文论术语的跨文化传播需要不断地广泛地拓展、网罗传播内容,平衡打开接受度和挖掘深度之间的关系,以达到探索中国古代文
3、论“走出去”的方法和路径的目的。一、“术语”理解中国古代文论的重点与难点从诗词歌赋到书法绘画,中国的古典文学、艺术始终令人神往不已,然而要真正实现对于一种文化的文学艺术的把握就必须具备该文化在文学艺术审美创造、审美体验等方面的理论知识。受中国文化特质的影警,“中国理论对事物的把握也随之分为两种各有侧重的方式:精炼性词组和类似性感受。”2这种极为凝练的词汇、词组即是中国文艺美学的独特术语。因此,中国美学在理论上的本质特色,决定了对中国古代文学艺术、对中国古典美学精神的把握不可避免地要从“术语”出发,要实现对于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跨文化传播,就必须要做好理论术语的传播。然而,中国古代文论的理论语言抽
4、象且意义复杂,加上言说方式自由,对于异质文化中的人来说,理解难度大。宇文所安在中国文学思想读本一书的导言所说:“一种文学思想传统式由一套词语即术语构成的,这些词语有它们的悠久历史、复杂的回响和影响力。”3把握一种文化中的术语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中国古代文论的术语又有其独特的复杂特点,使得这套“中国理论话语”更加难以理解。首先,中国古代文论术语基本以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文化中的一些基本范畴为根基,如道、气、性、情、志、神、韵等,由这些范畴而产生了意涵多样的术语,如诗言志、诗缘情、文以载道等。但这些范畴本身也并没有唯一正确的指向,如党圣元先生在中国古代文论的范畴和体系一文中所说“中国古代文论
5、范畴在理论指向和阐释方面具有多功能性。”比如“气”这一范畴既指向天地自然之气,又指向个人的精神气质,还指向艺术作品的审美因素,那么对基于“气”这一范畴所产生的“文气”概念的理解则也应丰富多样。由于范畴的“理论指向和阐释方面的多功能性”,文论术语的内涵也十分丰富深刻。另外,党先生还指出“传统文论概念范畴之间往往相互渗透、相互沟通,因而在理论视域方面体现出交融互摄、旁通统贯、相泱相洽的特点。”这种范畴之间的关联,自然也使得文论术语之间呈现出关联性,比如“情”与“志”相关联,那么“诗言志”与“诗缘情”则具备着关联性,既进一步丰富了文论术语的内涵,同时又加大了对于文论术语的理解难度。并且,这些关联范畴
6、的组合又会产生新的范畴,比如“意”与“象”的组合产生了“意象”这个新的范畴。“中国古代文论范畴具有较广的内容涵盖面和阐释界域,因此衍生性极强,一个核心范畴往往可以派生出一系列子范畴,子范畴再导引出下一级范畴,范畴衍生概念,概念派生命题,生生不已,乃至无穷J4文论术语也在这种范畴的不断衍生中发展,彼此相关而又相异。因此,“术语”就成为理解中国古代文论的极关键、极复杂的部分。二、中国古代文论术语之“感物”“文学理论译介过程中无法回避术语翻译问题,术语翻译的恰当与否直接影响到读者对一种思想体系的理解”5。中西方从根本上来说看待世界整体的方式便不同,因此所产生的哲学、文化基本概念也就不同。这种从宇宙模
7、式到文化精神到文艺存在形态再到文艺理论特色上的不同,使得中西文学、文艺、文化之间存在着艰难的理解壁垒,也使得中国古代文艺理论术语的丰富含义无法用另一种语言被完全地表达出来。以中国古代文艺理论中极为重要的“感物”一词来说,其在跨文化传播中就存在着内蕴的误读与失落。“感物”一词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至乐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之于声。”也就是说音乐的产生是“感于物”的结果,在这里要强调的是,乐记虽是讨论音乐理论,但其揭示的却是中国的古典文艺精神、美学精神。那么,“感”与“物”分别应作何理解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历代文学、文艺乃至哲学思想中出现了不断的丰富。在先秦
8、时期,儒家之感是一种有意识有目的意向性活动,而所“感”之物则是与道德、人伦、王道教化等关联的社会之物以及自然之物。需要强调的是,从诗大序中儒家文艺精神认为,人感于物,而物亦感与人,这种“感”的双向交互性也是一直贯穿“感物”的核心。而道家之感,则是人在摒除了一切意向之后,在一片虚空澄明中与天地自然、宇宙大道无限交融的状态,而所感之物则最初是与宇宙大道关联着的天地自然,而当真正进入虚静状态之中后,便是物我两忘,无物无我。虽然“感物”一词在先秦时期并没有得到定型,但其身兼儒道思想的特质却是在先秦时期得到启蒙。在西汉时期,黄老之学盛行,中国的气化宇宙被强调,人与天地万物皆秉气而存,因此人物相感,则是气
9、之贯通,感的身体之感受在此得到强调。而董仲舒重释“天人合一”的概念,“感”则又显现出一种具有神秘的通灵意义的感应,而所感之物则是具备神秘力量的天。班固又提出感时、感事,则此感又成为一种意向性活动,特指通向历史过往的感怀,而所感之物,则重在强调人世与人事。至魏晋南北朝时期,人的自我意识觉醒,审美意识觉醒,人之感具有了其独立价值,而物亦有其独立价值,“感物”一词不仅正式出现了,且其内涵也基本得到了定型。从嵇、阮的音乐感物美学,到卫恒、宗炳、谢赫的书画感物美学,再到陆机、刘勰、钟嫌的文学感物美学,这时的“感”身兼人的身体之感与心灵之感,而所感之物则是与时间空间、永恒规律相关的且被审美化了的自然之物。
10、至此,“感物”的内涵基本确定To而后唐宋明清又就“感物”的不同方面进行了极致地拓展,发展出感兴、观物、妙悟、格物、情景等理论,虽与“感物”原本之意有很大不同,但内里仍是“感物”的精神。因此,总结“感物”一词在中国文学艺术精神发展中不断丰富的概念可以发现,“感物”之感既是物质性的身体的感受,也是精神性的活动,更是从物质身体;其作为精神性的活动,既可以是有着明确意向性的,也可以是非自觉的、无目的的;既是理性的感思、感想,也是感性的感受、感伤,更是理性与感性交织的感怀,是人的灵魂、精神审美化之后呈现出来的艺术精神。而所感之物,是抽象的儒家之道,也是至高的道家之道,是道在具体事物中显现的“理”,是人最
11、本真的“心”;是中国独特的物质之气,是具备神秘力量的天;是与儒家追求的至仁的“王道”相关联的社会伦理现实,是与道家至高无上的道相关联的天地宇宙;是历史、现实中的人事物,是关联着无穷的时间的四时景象,也是关联着无垠空间的自然风物三、从术语英译看“感物”的被理解与被误解由于“感物”的概念往往不以“感物”一词的形式出现,这也给作为文论术语的“感物”传播带来了困难。譬如礼记所说为“感于物而动”,钟噪在诗品中的表述为“气之动物,物之感人”,只有刘勰在其文心雕龙的明诗篇及物色篇中明确写作“感物吟志,莫非自然”“诗人感物,联类无穷二故而,要考察作为文论术语的“感物”的跨文化传播,还是必须依托文心雕龙的译介。
12、本文根据表1中的四种翻译,“感物”之“感”的翻译,核心词有两个,Stir和respond。Stir这个词有扰动、鼓动之义,可以说带有一些情感上的激烈性和负面意味,与刘勰所强调的感,应是充盈情感的积极与丰满,而并非带来情绪上的激动,故而Stir一词并不贴切。respond虽然没有Stir那种激烈的意味,但同样没有传达出中国之“感”的交互性,即“人感于物,而物亦感于人二“物”的翻译比较多样化,宇文所安6译作PhySiCalthings,这个翻译过分强调了物的物质性,失去了中国文艺极为重视的物的神的层面。施友忠将明诗篇中的“物”译作externalobjects,将物色篇中的“物”译作things,
13、本文认为things的翻译更加妥当。首先,中国之物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物体或客体,而是指宇宙、哲学层面的物,是充满生命之气的物。因此用ObjeCtS反不及用things,另外external的强调更是将“物”局限了,感物之物是一定与人的心、情、意相通的,并不是完全的外物。黄兆杰7和杨国斌9都是基于原文思想进行的翻译,刘勰在两篇文章中的所言及的物其实侧重不同。明诗篇中重在强调诗人有感于外部世界的一切自然、人事而抒发自己的情志,而物色篇则主要强调人对自然之物的感受。因此,黄兆杰分别将“物”译作theworldoutside和thethingsofnature,杨国斌的翻译则是environment和t
14、henaturalworld,但总的来说,黄译所选用的词内涵更加丰富,更能契合刘勰原意。但是如果要将“感物”视为一个固定术语,则这两个翻译则又有失精当。另外,由教育部、语委等多部委联合发起的中华思想文化术语工程,其工程成果中华思想文化术语库中也收录有感物一词。在中华思想文化术语库中,感物被译作SensedExternalitiesoSenSe是较respond和Stir更接近于中国之感,体现出了“感物”所身兼的感官活动以及精神活动的意味,并且sense传达出了主体不仅是被动而感,也有主动感知的层面。然而以externalities来表达“物”,则又落入了局限。综观现有的翻译,对于“感物”一词,
15、各学者的理解各有不同,导致其翻译对于“感物”的表达各有侧重,也各有不足,而本文认为将“感物”译为sensethings虽不能说尽善尽美,但也还差强人意。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中国词语的多义性本身就造成了理解的困难,又加上中国古代文论的特质要求用绝对精练的语言来表达丰富的含义,更使得术语的内涵似乎无所不包又模糊不清,对于本民族文化中的人来说,要弄清古代文艺理论术语的真正含义尚且困难重重,在进行术语的跨文化传播中出现的误解与意义缺失也是在所难免。四、中国古代文论术语的跨文化传播策略思考以“感物”为例中国古代文论术语的庞大数量决定了古代文论的跨文化传播最好先从辞书的编纂、词库的整理开始,这也正是目前学
16、界正在开展的工作。但是,无论是辞书还是词库毕竟仍是工具书性质,对于文论问题的深入探究毕竟鞭长莫及。因此,要继续推动中国古代文论的跨文化传播不应止于辞书,在某种程度上应当进入反辞书的阶段。即放弃对于一锤定音的标准的译注的追求,适当地向多元阐释以及阐释历史开放,使其能够呈现出术语背后的理论精神。中国的文化精神和理论言说特点也决定了中国文论术语的指涉多样性、相互关联性和不断衍生性,因此不同时代的文论术语之间其实是有着关联性和衍生脉络的。以“感物”为例,其承自先秦儒道思想,与“兴”“虚静”“心斋”等有所关联,又下启唐代的“思与神会”“神与物游”,开拓出宋代的“观物”“妙悟”等。因此,若能通过整理术语之间的关系,呈现出术语之间的关联、衍生关系,勾勒出术语的大致发展脉络会更加有助于对于术语的理解。另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在术语传播中融入跨阜科视角以及文化比较的视角。比如解释“感物”,如果单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