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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会ffi梅中西门庆的雕曹文轩老师在小说门第七章摇摆开篇就说:“摇摆是小说运行的动力所在。通过语言、情节、性格以及主题的摇摆,小说才得以如河流一般不住地奔流向前。小说的运行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摇摆过程。Tn经典小说的作者往往是摇摆不定的,他(她)几乎从不直接面对读者,指点江山,明白无误地告诉读者他(她)的写作动机是什么,赞成什么,厌恶什么,究竟讲述的故事是什么。他(她)常常在面对读者或评论者的提问、追寻以及逼问时,往往以“我也不知道”来回答。艾略特、庞德及其同盟者就强烈主张:最出色的文学作品是非个人的、客观的、自主的,它有自身固有的生命,它是完全与创作者分离的。当然,在积极寻求正确阐释的评论家
2、眼里,这种论调过于偏激,容易走向神秘主义。但就作品对世界的呈现来说,作家的适度退场,小说家不由自主跟从作品人物的走向,摇摆不定,依从作品的内在逻辑进行创作,无疑是小说成为佳作的前提。摇摆是由存在的本质意义决定的,摇摆状态实际是存在状态的写照。现实生活本身就充满了太多不确定因素,日常的处世与为人大多充斥着说服、折中与妥协,人际之间很少针尖对麦芒,非黑即白地来往,暧昧、摇摆与犹疑,成为我们面对日常的典型形态。伟大的作品往往能抓住展现人性复杂面的摇摆大做文章,写出人性的脆弱、摇摆以及堕落,如静静的顿河战争与和平罪与罚等,主人公常常在内心深处的欲望驱使与道德伦理的训诫中不停摆动,在爱与痛的炼狱中,呈现
3、人性的多样与深沉。但在以教化与娱乐为主要目标的古典小说中,却很少出现暧昧、犹疑、幼稚、愚蠢的主人公,大多数的主人公非善即恶,身上具有鲜明的优缺点,为人处世爱憎分明,在面对人生选择时从不犹疑,往往手起刀落,将爱恨情仇轻易斩落,体现了扁平人物的典型性格与形象。从阅读快感与阅读数量的快速来说,这类小说固然有其价值,但在平衡读者阅读节奏与引起读者思考反思这个角度上,却有着一定的欠缺。因此20世纪的西方评论者,甚至中国本土的很多评论者都认为除了红楼梦,中国古代小说从艺术上无太大价值。这是一个很深的偏见,且不说红楼梦本就是在前代古代小说的影响下产生的,单从其他古代小说自身的价值来说,它们也能体现小说表现人
4、性杂性与真实性这一重任。其中,金瓶梅就是这样一部小说。兰陵笑笑生在书写明代晚期世俗生活时,塑造了一个个复杂微妙、充满人性暧昧,欲望肆意奔流的众生相,其中主人公西门庆尤其典型,呈现出不同于以往传统小说人物单一化、类型化的特点,以一种狰狞与脆弱并存,坚定与犹豫同在,柔情与寡义同时的摇摆不定的形象,凸显了普通人在欲望重重、人际缠身的琐碎世俗生活中的爱恨情仇与具体应对,展现了人性的丰富和暧昧,为小说写作的内在性转向奠定了坚实基础。相对于传统小说人物性格爱憎分明、形象从一而终,呈现出明显的“空间性”特点,西门庆的性格与形象都呈现出善恶兼具、优劣同现的时间性特点。其中,“摇摆”一词最能体现其形象特质。本文
5、拟以此为关键词,解读西门庆的人格特质,阐释作者书写这一人物的用心所在,并以此为契机,论述传统小说人物叙事的重要转向。一、摇摇摆摆遮扇郎外在的“摇摆”西门庆在小说第一次出场时,就“摇摆”着来了:“那一双积年招花惹草、惯细风情的贼眼,不离这妇人身上。临去也回头了七八回,方一直摇摇摆摆,遮着扇儿去了。”224甫一行动,就摇摆不停。第二次出现依然如故:却说西门庆巴不到此日,打选衣帽齐齐整整,身边带着三五两银子,手里拿着洒金川扇儿,摇摇摆摆径往紫石街来。”237即使经过多次重大人生转折,其步态依旧,第二十九回吴神仙为西门庆相面,在观看了西门庆的容貌步态后,吴神仙说:“你行如摆柳,必主伤妻。鱼尾多纹,终须
6、劳碌。”2333“摇摇摆摆”成为西门庆形态的鲜明特征。西门庆是作为“破落户”被定位的:“如今这一本书,乃虎中美女,后引出一个风情故事来。一个好色的妇女,因与了破落户相通,日日追欢,朝朝迷恋,后不免尸横刀下,命染黄泉,永不得着绮穿罗,再不能施朱傅粉。”23在塑造他的外在形貌时,作者似乎并未超出当时小说家惯用手法,用浮浪子弟的标准配置来形容他:“把眼看那人,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的十分博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玲珑簪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越显出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儿。”223因为“摇摇摆摆”的步态,是通俗小说描述人物一惯表达,只要走路不稳、东摇西晃,都可以此来表达。如京本通俗小说碾玉观音:“一个妇女
7、摇摇摆摆从府堂里出来,自言自语,与崔宁打了个胸厮撞。”3西游记第十三回写唐僧师徒三人掉进了熊山魔的洞穴,见另外两个妖怪来见熊山魔:“这两个摇摇摆摆,走入里面,慌得那魔王奔出迎接。”4明佚名续西游记第八十五回:“只见孟浪魔摇摇摆摆,直到穴前,他抬头看那穴门上四个大字牌匾,上写着“六道回澜”,乃向小妖说我只闻有几个小友在这溪间盘踞,只许顺流,不许回澜”5卜用“摇摇摆摆”写西门庆,点出其体态松弛,举止随意,与中古以来通俗文学中的相应描写似乎并无二致。但在小说更为丰富的语境中,“摇摆”显然具有更为丰富的修辞含义。西门庆的形貌体态并不是作者简单因袭以前人物描述的惯常套路,他头圆项短M体健筋强”“天庭高耸
8、”“地阁方圆”,既是“英豪之辈”;又“行如摆柳”“鱼尾多纹”、“眼不哭而泪汪汪,心无虑而眉缩缩”,“必损其身”,是一个先天命势与个人主观意识结合的具体人物。其“摇摆”的形态,固然有轻浮的意味,也暗含有一定的性吸引力,体态轻盈、年轻风流之意,更隐喻着作者的人格塑造意图:此人行为调达、举止轻浮,非稳重踏实之男,其性格存在重大缺陷,非君子人格。在传统的文化语境中,摇摆的身姿和步态意味着主体在行走时,肆意放纵自己的意念,任欲望不加约束的流淌,体现一种倾斜、不正的状态,这实际是个人对身体和精神的一种放纵,不加检点,是对人际社会个人行为需要自觉约束、小心对待的一种背离,是对他人眼光和心理的漠不关心,是一种
9、只在意自己感受,安抚自己身体需求的动物式的生存,而不是人的存在,与儒家“正心诚意”的修身、修心观念背道而驰,偏离了君子修为。在中国儒家文化中,君子应该“正心诚意”,需要日日三省吾身,以精神导引身体,用合乎礼仪的行为和身体展现文明的化育,“正”就成了君子修身和修心的重要目标。明末清初黄宗羲(1616-1686)周易象辞释“师”卦上句爻辞日:“师非有异道,惟贞而已。用师将以正人之不正,而其身可不先正乎?既谓之师,群居易扰,克敌须人统帅,驾御者不可以不慎,未宜好事而轻举也,未宜果敢而贪功也,必老成典型。”6相应地,君子在行走时,其步态和气质应以雍容挺拔为向度,举止安详端正是被推崇的仪容。宋代度正(1
10、166-1235)在贽见漕使启中说:“道配前修,行高当世,包太虚,以为量得失不动其心;粲春风,以为言息怒不行于色。当代典型之老,中兴勋业之苗。进退雍容,议论宏远。爱民如保缚之于赤子;待士如父师之于诸生。和气袭人,欢声被物。7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正身行四方,修己安百姓,极吾之善以善天下,由乎言行之细而至于善世,由乎己之诚存而至于民之化德,而经纶天下之大经者,星乎其在于至诚,而知至诚者,信乎非聪明容知达天德者有不能也8。这需要身处世俗的个体在琐碎的生活中有一种超越欲望和本能的精神追求和自省,有对世事人生的自觉畏惧。小说中的西门庆肆意流淌其欲望,在感官的刺激中一路向下,放弃了人类良知和灵性的养育
11、,油尽灯枯精尽而亡。西门庆“摇摆”的体态,暗喻了其不正其心、不修其身、不齐其家,甚至不平天下的心理发展趋向。这种描述并没有出现在小说塑造的相对正面人物上,在与西门庆同为“恶之满贯”的潘金莲身上,作者亦使用了相似的描述:“此位娘子,发浓鬓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人中短促,终须寿天。举止轻浮惟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厘不安心。”2335二、“灯草拐棒儿”内心的“摇摆”西门庆的摇摆并非仅体现于外在步态,作者在刻画西门庆的内心时,更写出了其犹疑和摆动,塑造了一个在复杂局势中摇摆不定、左右为难,不能杀伐决断、斩立决的平常人形象。小说中最能体现西门
12、庆内心摇摆的事件主要有四件:(一)迎娶李瓶儿时,在潘金莲与吴月娘之间摇摆小说第十三回至第十九回,写西门庆与结拜兄弟花子虚妻李瓶儿欢会成奸,私订终身事。在花子虚死后是否即刻迎娶李瓶儿时,西门庆受到了继室吴月娘和小妾潘金莲的压力。吴月娘出于维护自身权力和贪爱财产的目的,主张不娶或缓娶李瓶儿,潘金莲出于联合李瓶儿打击吴月娘和讨好西门庆的目的,主张即刻迎娶李瓶儿。西门庆在妻妾的左右劝说中左右为难,最后出于爱财和避免麻烦的目的,选择了缓娶,导致李瓶儿另嫁他人,妻妾之间产生致命的矛盾。(二)在处罚来旺时,在潘金莲与宋惠莲之间摇摆小说第二十回至二十六回,写西门庆与家仆来旺的妻子宋惠莲私通成奸,致来旺觉知恼怒
13、事。在如何处理来旺的下落上,西门庆在小妾潘金莲和情人宋惠莲之间处于墙头草情形。在潘宋的第一场交锋中,宋慧莲凭姿色和新宠取胜,西门庆同意将来旺派往东京送寿辰并驻杭州做买卖;潘金莲不甘心失败,再次掩掇西门庆处罚来旺,西门庆听从潘金莲的劝说,设计陷害来旺将之送往官府:宋惠莲知晓来旺被栽赃,向西门庆求情,在几乎回心转意的情况下,潘金莲的劝说最终使西门庆下定决心,指使官府将来旺递解去了徐州,气死了宋惠莲。如此三番更改主意,西门庆完全失去了家主的威严和立场,为日后潘金莲做大、来旺复仇埋下了隐患。(三)在赶走夏花儿时,在李桂姐与吴月娘之间摇摆小说第四十三回至四十四回,写西门庆收高利贷利息四锭金镯向李瓶儿炫耀
14、、继而失金事件。由于人多手杂,在看望孩子的过程中,少了一锭金镯。经过查询是其第二个小妾李娇儿的贴身Y鬟夏花儿为盗贼。依家法,西门庆先是将其赶出家门,后在李娇儿的侄女李桂姐的劝说下,又将其留下。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给其他妻妾和家奴留下了恶劣的口实,为日后家奴私携家产出逃留下隐患。(四)在欲望的深渊前,在李瓶儿与郑爱月之间摇摆小说第六十七回至第七十八回,写李瓶儿死后,西门庆在情色的追逐中更加疯狂直至得病事件。虽然李瓶儿身死归于虚无,但其魂魄始终不舍西门庆,在西门庆更加空虚地滑向渔色的追逐时,她一再用梦幻的形式向西门庆警示欲望的终极虚妄。另一面,现实中的红粉娼女郑爱月又不断地引诱西门庆去猎取更多的女
15、性身体。在止步与追求女色的路上,西门庆犹疑不定、暧昧不清,最终在肉体的脆弱和意识的软弱中,沉沦于肉体的狂欢中,耗尽了身体的能量,走向最终的死亡。这些章节集中凸显了西门庆轻信女人、优柔寡断、感性有余理性不足的特点,作者借宋惠莲之口说:“你干净就是个愣子心肠一滚上滚下;灯草拐棒儿一原拄不定。”2293展示一个普通人的人性面貌和深层幽秘。虽然在经济交易和官场中,西门庆精明过人,意志坚定,长袖善舞,举止合度,人情练达,深谋远虑,取得了常人无法企及的成果,但在世俗家庭的应对中,他却愚钝天真,轻信他人,肤浅任性,被张竹坡称为“浅人”,体现了人格和人性善恶并存、黑白混杂的特点。三、“满眼风流满眼迷摇摆的叙事
16、意义西门庆的“摇摆”身姿,具有暗示人物性格的思想意义,其放纵动物性本能的欲望身体,亳不迟疑地触碰着人际社会和谐共处的边界,引发了欲望洪流的肆虐与膨胀,鼓动着人性的黑暗无边蔓延。另一方面,其内心犹疑摇摆的形态,又具有导引结构发展的情节意义,在一次次通往善恶的抉择上,都以听从肉体和感性呼唤的形式,将自己和身边人引向堕落的深渊,体现了人性在欲望面前的复杂脆弱和微妙。“摇摆”是西门庆从外在到内心的典型特征,是小说作者在新的时代对人类存在的新发现。作者在书写人物时,注重让人物在欲望的左右为难中呈现更杂深刻的人性,让西门庆的人格特质一摇摆,成为小说人物叙事的特点与亮点,体现出人物在选择、决定上的复杂性和暧昧性,继而反映生活的复杂和人性的多样。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说:“小说的精神是复杂性。每部小说都在告诉读者:事情要比你想象的复杂9西门庆的“摇摆”是新型社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