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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下雷峰影片我送你一个雷峰塔影,满天稠密的黑云与白云;我送你一个雷峰塔顶,明月泻影在眼熟的波心。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团团的月彩,纤纤的波鳞假设你我荡一支无遮的小艇,假设你我创一个完全的梦境!此诗写于1923年9月26日。志摩在西湖记中说:“三潭印月我不爱什么九曲,也不爱什么三潭,我爱在月光下看雷峰静极了的影子我见了那个,便不要性命。沪杭车中匆匆匆!催催催!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梦境似的清楚,模糊,消除,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此诗作于1923年10月30日。发表于1923年小说月报第14
2、卷第11号,原名沪杭道中。石虎胡同七号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善笑的藤娘,袒酥怀任团团的柿掌绸缪,百尺的槐翁,在微风中俯身将案姑抱搂,黄狗在篱边,守候睡熟的珀儿,它的小友小雀儿新制求婚的艳曲,在媚唱无休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笑,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墙蜒?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奈何在暴雨时,雨槌下捣烂鲜红无数,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悯怅地辞树,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
3、度,远巷芨露的乐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雨后的黄昏,满院只美荫,清香与凉风,大量的赛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北京西单牌楼石虎胡同七号是北京松坡图书馆,专藏外文书籍之处。徐志摩曾在此工作过。怨谁?怨谁?这是青天里打雷?关着,锁上;赶明儿竟花砖上堆灰!别瞧这白石台阶儿光润,赶明儿,唉,石缝里长草,石上松上青青的全是莓!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可还有谁给换水,谁给捞草,谁给喂?要不了三五天准翻着白肚鼓着眼,不浮着死,也
4、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让娘娘教得顶乖,会跟着洞箫唱歌,真娇养惯,隈食一迟,就叫人名儿骂,现在,您叫去!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写于1925年1月,初载于同年1月15日晨报文学旬刊,署名徐志摩,原题为残诗一首。雪花的快乐假设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惘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
5、,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此诗写于1924年12月30日。发表于1925年1月17日现代评论第一卷第6期。沙扬挪拉一首赠日本女郎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写于1924年5月陪泰戈尔访日期间。这是长诗沙扬娜拉十八首中的最后一首。沙扬娜拉十八首收入1925年8月版志母的诗,再版时删去前十七首见集外诗集,仅留这一首。沙扬娜拉,日语“再见的音译。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披散你的满头发,赤露你的一双脚;跟着我来,我的恋爱,抛弃这个世界殉我们的恋爱!我拉着你的手,爱,你跟着我走;听凭荆棘
6、把我们的脚心剌透,听凭冰雪劈破我们的头,你跟着我走,我拉着你的手,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跟着我来,我的恋爱!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一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顺著我的指头看,那天边一小星的蓝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快上这轻快的小艇,去到那理想的天庭恋爱,欢欣,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写于1925年2月,发表报刊不详。去吧去吧,人间,去吧!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去吧,人间,去吧!我面对着无极的穹苍。去吧,青年,去吧!与幽谷的香草同埋;去吧,青年,去吧!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去吧,梦乡,去吧!我把幻景的玉杯掉破;去吧
7、,梦乡,去吧!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去吧,种种,去吧!当前有插天的顶峰;去吧,一切,去吧!当前有无穷的无穷!写于1924年5月20日,原题为诗一首,载于同年6月17日晨报副刊署名徐志摩。为要寻一个明星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向着黑夜里加鞭;向着黑夜里加鞭,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为要寻一颗明星;为要寻一颗明星,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那明星还不出现;那明星还不出现,累坏了,累坏了马较上的身手。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曾编入志摩的诗。原载1924年12月1日晨报六周年纪念增刊。我有
8、一个恋爱我有一个恋爱;我爱天上的明星;我爱他们的晶莹:人间没有这异样的神明。在冷峭的暮冬的黄昏,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在海上,在风雨后的山顶一永远有一颗,万颗的明星!山涧边小草花的知心,高楼上小孩童的欢欣,旅行人的灯亮与南针:万万里外闪烁的精灵!我有一个破碎的魂灵,像一堆破碎的水晶,散布在荒野的枯草里饱啜你一瞬瞬的殷勤。人生的冰激与柔情,我也曾尝味,我也曾容忍;有时阶砌下蟋蟀的秋吟,引起我心伤,逼迫我泪零。我袒露我的坦白的胸襟,献爱与一天的明星,任凭人生是幻是真地球在或是消派天空中永远有不昧的明星!写作时间和发表报刊不详。手稿篇末注明:“二十六日,半夜。与原稿有出入的是第3行“晶莹为“光明;第4
9、行为“我爱他们的恒心;第6行“清晨为侵晨第9行“山涧边为“涧边;第13行“魂灵为心灵;第17行“冰激”为冷激第20行“心伤为“伤心。翡冷翠的一夜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只当是一个梦,一个梦想;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唉,叫人踩,变泥一一变了泥倒干净,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看着寒伦,累赘,叫人白眼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就比方黑暗的前途见了光荣,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你惊醒我的昏迷
10、,归还我的天真。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反正
11、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虽那么我不信,)象我这娇嫩的花朵,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清楚,-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有那一天吗?一一你在,就是我的信心;可是天
12、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六月十一日,一九二五年翡冷翠山中翡冷翠(firenze,意大利文),现通译佛罗伦萨,意大利一个城市的名字。呻吟语我亦愿意赞美这神奇的宇宙,我亦愿意忘却了人间有忧愁,象一
13、只没挂累的梅花雀,清朝上歌唱,黄昏时跳跃;假设她清风似的常在我的左右!我亦想望我的诗句清水似的流,我亦想望我的心池鱼似的悠悠;但如今膏火是我的心,再休问我闲暇的诗情?上帝!你一天不还她生命与自由!此诗发表于1925年9月3日晨报副镌。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写于1926年5月,初载同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期,署名志摩。这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写剧本卞昆冈第五幕里老瞎子的唱词。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我来扬子江边买一把莲蓬;手剥一层层莲衣,看江
14、鸥在眼前飞,忍含着一眼悲泪我想着你,我想着你,啊小龙!我尝一尝莲驯,回味曾经的温存:那阶前不卷的重帘,掩护着同心的欢恋:我又听着你的盟言,“永远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尝一尝莲心,我的心比莲心苦;我长夜里怔忡,挣不开的恶梦,谁知我的苦痛?你害了我,爱,这日子叫我如何过?但我不能责你负,我不忍猜你变,我心肠只是一片柔:你是我的!我依旧将你紧紧的抱搂除非是天翻但谁能想象那一天?本诗最初见于1925年9月9日志摩日记爱眉小札内。半夜深巷琵雷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是谁的悲思,是谁的手指,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在这夜深深时,在这睡昏昏时,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和着这深夜,荒街,柳梢头有残月挂,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头戴一顶开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