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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地情结和敬畏生命论徐俊国的生态诗歌中国当代生态诗歌发展至今已经较为成熟,于坚、吉狄马力口、李松涛、雷平阳、华海、李少君、李元胜、侯良学、保伍拉且、鲁若迪基、哨兵、津渡、张二棍、何永飞等诗人的生态诗歌魏紫姚黄,各擅胜场。在众多生态诗人之中,山东诗人徐俊国的身影较为独特。他出生成长于胶东半岛东部一个乡村,从小幕天席地,与各色自然生命耳鬓厮磨,养成了敏感、内向、亲近自然的心性;参加工作后也没有离乡背井,而是在当地担任中学教师,工作之余积极投身农事,始终与乡村、大地、大自然血脉相连。他的这种心性与成长经历在梭罗、利奥波德、雅姆、希尼、陶渊明等作家的熏陶下,发育成了一种明晰的生态意识,相信万物有灵,孕
2、育出浓郁的大地情结,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对当前日益紧迫的生态危机深怀忧虑。这种生态意识发而为诗歌,便成了徐俊国那些以鹅塘村为中心的系列生态诗歌,在他的鹅塘村纪事燕子歇脚的地方自然碑徐俊国诗选等诗集中占比较大,绿意盎然,甚为引人注目。不少诗评家是从乡村诗歌、底层书写等角度来评论徐俊国,但是这样的评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徐俊国诗歌中最为重要的一面,即生态书写的一面。本文认为,徐俊国是生态意识相当自觉的生态诗人,他的生态诗歌突破了古典山水田园诗歌传统,也迥然相异于现当代乡村诗歌传统,他把汉语诗歌中已经相当陌生的万物有灵、敬畏生命之生态伦理抒发得动人心弦,洋溢着雅姆祈祷带着驴子上天堂式的灵性与温情,为中国
3、当代生态诗歌注入了一脉清澈的溪流。一、万物有灵与大地情结在与霍俊明的访谈中,徐俊国曾说:“诗人没什么可以骄傲的,不把自己的位置放低,那又能怎么样呢?高高在上的说教和抒情,是不诚实的表现。以人类为中心的宇宙观和伦理观对人类之外的自然万物来说是不公平的人不仅应该对高于人的未知之物怀有敬畏之心,还要对我们不屑去俯视的卑微之物表示关切我希望从我做起,与自然共和谐,与万物共荣辱。”徐俊国:徐俊国诗选(2004-2014),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166页,第155页。对于徐俊国而言,人类中心主义的宇宙观和伦理观并不是自然而然的,也不是理由充分的,他不认可人类中心主义的价值观,他甚至认为动物的
4、天真和单纯远远高于人类的机巧和利欲熏心,他以一种生态整体观的眼光来审视大自然,承认天地有大美;因此他认为人类必须颠覆人类中心主义的傲慢姿态,与大自然和谐共处,与万物共荣辱。徐俊国相信万物有灵,反对机械主义和功利主义的生命观。他曾说自己企图通过诗歌构建一个富有中国农耕文明特色的小村子,策略之一就是“力图使自己的写作沉下来,落到大地和充满灵性的万物上,把蟋蚁之卑、虫珞之微放大给人看,敬畏大自然,热爱它的亿万公民及其生命法则。在观照方式和写作姿态上,弃绝俯视,反对平视,倡导仰视,尊崇跪拜式”徐俊国:徐俊国诗选(2004-2014),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166页,第155页。应该说,徐
5、俊国对万物有灵的信念,与他的乡村生活经验息息相关。例如他在诗歌鹅塘村禁忌中曾写道:“在我们鹅塘村/万物有灵石头有心”徐俊国:燕子歇脚的地方,桂林:漓江出版社,2012年,第10页。诗人笔下的鹅塘村是一个积淀着前现代的精神信仰的村庄。从启蒙现代性角度看,这种前现代的精神信仰往往被视为落后的迷信,必须摒弃,但是从生态文明角度看,这种前现代的精神信仰往往蕴含着丰富的生态意识,而且正是这种生态意识指引着前现代的农民对大自然保持着一点敬畏之心,不至于像现代人一样肆意妄为。可以说,鹅塘村的诸多禁忌,产生的基础是万物有灵论,而客观效果是保护了自然万物免遭人类的荼毒残害。徐俊国曾长期躬耕于野,是当代生态作家中
6、少有的具有农耕生活经验的诗人,他与大地打交道,对土地情有独钟,形成了鲜明的大地情结。他认为大地蕴含着一切生命,大地虽然躺在自然万物的脚下,其实却是自然万物的根源,是高高在上的。因此他渴望融入大地,崇拜大地,在大地中寻找生命的皈依。在诗歌低头中,徐俊国写道:“如果不是低着头/即使眼眶里涌出泪水/我的悲悯也将浪费在自己的脸颊上/大地把我搂进她的怀抱/我因此爱上了低处的稗草/它们干燥或湿润地活着/我感动于这种自上而下的生长/低头去吻它们/它们摇晃着羸弱的身子/在风中接住我献给辽阔大地的哭泣”徐俊国:鹅塘村纪事,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年,第12页,第25页,第69页。诗人的悲悯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
7、自怜自况,而是对自然众生的悲悯,是一种博大的生态情怀。诗人面对自然万物,低下头颅,放弃自以为是的高傲姿态,投进大地的怀抱,与低处的稗草亲近,展示一种温柔的生态立场。在诗歌俯身大地中,徐俊国则表达了对大地的感恩情怀,诗人从大地感受过麦香一样的好时光,感受过温热胸口的幸福,对这样的大地他只有感恩,但是诗人对自己曾弄脏过大地,感到悔恨,因此他的鞠躬既是对大地的谢罪,也是对大地的感恩。天无私覆,地无私载,人却总是以自我利益为中心占据这样,占据那样,结果导致大自然被宰割得七零八落。生态伦理的一个主要导向就是要引导人超越自我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让人再次感受大自然的浩然无私境界。徐俊国的土地情结的一个面
8、相也是对大地的浩然无私境界的深切感受。例如他的诗歌大地上的一朵小花写道:“大地是大家的我不能独享她任何一朵小花/我只是来到这里/只配静静地看痴痴地想暖暖地感恩大地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大地上任何一种好事物都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徐俊国:鹅塘村纪事,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年,第12页,第25页,第69页。面对谁都不能独占的大地,诗人只能静观、默想、感恩,即使是一朵小花,人也不应该折断占有,而应该尊重它,敬畏它。当然,大地对于诗人而言,往往更具有治愈的作用,为身心俱疲的诗人洗涤风尘、净化心灵、恢复生机,例如他在诗歌告诉所有关心我的人中写道:“昨夜我放倒自己像放倒一袋子灰烬/今早曙光揭去封条/我又接通了
9、大地的脉搏/高处的白杨啊苍松啊茅草啊/我又可以和你们一样/再次垂直于这八千亩黄土”徐俊国:鹅塘村纪事,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年,第12页,第25页,第69页。诗人必须再次接通大地的脉搏,才能有勇气和力气生存于世,大地对于诗人的疗愈功能毕现于此。生态世界观的建立使得徐俊国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世界,他不再像世人一样总是憧憬物质的繁华,沉湎于科技的新奇,也不向往令人目迷五色的大城市,对那种消费主义文化更是嗤之以鼻,他安稳地生活在乡村大地之上,亲近所有自然生命,甚至能够看淡生死,感悟生态循环的魅力。例如他在诗歌小睡中就写到死亡无非是小睡而已。从能量循环的角度看,所有生命都只不过是能量的一种短暂形式
10、,当个体生命消亡时,能量并不会消亡,只是转换到其他生命形式中去,就像诗人所写的,“我”死后将从一株小草、一粒露珠、一只小羊的泪眼中重新醒来,因此在唯物论、无神论者看来极为阴森恐怖、没有结局的死亡在生态世界观中被转换为另一种景观,生命循环的链条拯救了单个生命的孤独和恐惧。二、敬畏生命与惜生护生1952年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得者史怀泽倡导敬畏生命的伦理学,他认为,“只有当人认为所有生命,包括人的生命和一切生物的生命都是神圣的时候,他才是伦理的。”法阿尔贝特史怀泽:敬畏生命,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6年,第9页。徐俊国受到了史怀泽敬畏生命的生态伦理较为深刻的影响。他不但在日常生活中尽
11、可能地实践这种生态伦理,而且也以诗歌的形式歌咏这种生态伦理。他曾在我的诗人守则中提到要“敬畏大地和自然,多记住几种植物和动物的名字”徐俊国:我的诗人守则,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主办:徐俊国诗歌创作研讨会论文集,2012年7月,第427页。,敬畏大地和自然就是敬畏生命。有的作家从审美角度出发喜欢老鹰、丹顶鹤等长羽大翼的野鸟,有些作家喜欢老虎、熊猫、狮子、雪豹等明星动物,但是徐俊国关注的是身边那些极为渺小卑微的小动物,例如蚯蚓、蜗牛、麻雀或者牛、羊等家畜。对于徐俊国而言,诗歌不在远方,而在身边,在日常之中,敬畏生命就是敬畏身边最普通、最卑微的动物、植物。徐俊国第一首在诗坛上产生了较大反响的诗歌是小学生
12、守则,该诗简直可以视为敬畏生命的生态伦理的通俗版,“从热爱大地一直热爱到一只不起眼的小蝌蚪/见了耕牛要敬礼不鄙视下岗蜜蜂/要给捕食的蚂蚁让路兔子休息时别喧嚣”徐俊国:鹅塘村纪事,第5页,第52页。如所周知,我国的小学生守则多是让小学生爱党爱国、遵纪守法,缺乏的是同情弱小、珍视生命、敬畏生命的生命教育、生态教育。日常生活中,常有儿童以折磨甚至整死小动物为乐的事情发生。英国哲学家洛克在教育漫话中就曾指出,折磨和杀害其他动物的这种习惯,会潜移默化地使他们的心甚至对人也变得狠起来,而且那些从低等动物的痛苦和死亡中寻找乐趣的人,也很难养成对其同胞的仁爱心,因此他倡导不要残忍对待其他动物。与洛克不一样,诗
13、人徐俊国考虑的不是残害动物对人心的坏影响,他考虑的是小学生就该敬畏生命,就该保护动物。不过,需要指明的是,该诗还没有达到史怀泽那样敬畏所有生命的伦理高度,它还束缚于以人类利益为中心的价值偏见,例如把大灰狼、蛇、狐狸、黄鼠狼视为有害的动物;也缺乏坚实的生态学知识,例如“让猫和老鼠结亲和平共处”,“玫瑰要去刺罂粟花要标上骷髅头”等说法都违背生态学常识。不过,总的看来,该诗透显出令人尊重的敬畏生命的生态伦理倾向。当徐俊国怀着敬畏生命的心态审视所有生命时,他发现所有生命都有无比的尊严,都值得敬畏。例如诗歌千分之三写将死的羊羔和母牛,死亡和痛苦使得众生都呈现出庄严的一面,因此都值得人敬畏。诗歌乡村词典写
14、道:“最后说说脚底下的虫子/那也是一条命啊”徐俊国:鹅塘村纪事,第5页,第52页。脚底的虫子,被人类忽视,但是诗人意识到那也是一条命,同样值得敬畏。在诗歌鸯尾花中,徐俊国写到诗人耐心地埋葬一小截干瘪的蚯蚓、一个蜗牛壳和半片羽毛,也许在世人看来,这是诗人的无病呻吟,但是从生态伦理角度看,这是对所有生命的尊重和敬畏,具有空谷足音般的生态诗意。史怀泽曾说:“道德的大敌是麻木不仁。法阿尔贝特施韦泽:对生命的敬畏一一阿尔贝特施韦泽自述,陈泽环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59页。在生态伦理层面上,人的麻木是最可怕的大敌,世人面对其他自然生命的生死往往漠不关心,平常踩死蚂蚁、扑灭飞蛾等均被视为
15、理所当然。但是诗人徐俊国却突破了麻木,恢复了心灵敏感,小小翼翼地走过大地,对所有自然生命都心存敬畏之情,生怕一不小心会伤害无辜。他的诗歌道歉就写到诗人害怕打扰螳螂捕食,担心挡住了小草的阳光,后悔在白杨身上留下伤痕,最终要向所有可能受到过诗人伤害的自然生命悔罪,郑重道歉。在世人看来这是何等荒唐无稽,但从生态伦理角度看,这是多么高贵的举止!那种颐指气使、舍我其谁的人类中心主义姿态被一种谦卑地和万物荣辱与共的生态立场取代了。生态意识觉醒后,徐俊国首先展开的是自我反思,是反思自己对其他自然生命造成的伤害,因此他才会写诗歌道歉。与那些总是谴责他人而豁免自我的人相比,这种生态式的自我反思是相当可贵的、真诚
16、的。诗歌罪犯也同样展开诗人的自我反思。该诗写诗人刚栽下的小树苗就被一个小孩连根拔起,“大地平白无辜地多了一个湿漉漉的伤口”徐俊国:鹅塘村纪事,第17页。,因此诗人把小孩称为罪犯。世人只关注人的权利和利益,把伤害人的称为罪犯,但绝不会像诗人这样把伤害小树苗的小孩称为罪犯。“罪犯”一词,表明诗人敬畏所有生命,把伤害自然生命和伤害人等量齐观。当然,诗人也并没有放过反思自我。看到他人的罪恶很容易,但是要看到自己的罪恶就很难,而诗人徐俊国也像鲁迅一样不但解剖他人,同时也解剖自己。这是需要相当的道德勇气的!当诗人徐俊国颠覆了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领悟到所有自然生命的宝贵,尊重生命,敬畏生命,他自然会在日常生活中惜生护生,为守护各色生灵尽一份力量。他的诗人守则第12条,就是埃米莉狄金森的一首小诗,“如果我能让一颗心免于破碎,/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