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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问题探讨】何苦自我介绍(经管王勋,2014年12月16日)何谓自我介绍?其实这写作本身就是,它就是一种关于自己的表达,只不过我们早已习惯并且认定了它在新同学见面会以及各类求职、相亲的电视节目中的样子。而我说正对的也正是我们习以为常的它的样子。我很谨慎地拟出这样的题目。何苦区别于何妨,对自我介绍不持肯定态度;也不同于何必,没有强烈的谴责和拒绝。何苦的定位是,设身处地的理解与温和而真诚的批判。我据两点推测,自我介绍,它是西方现代文明的产物。第一,中国传统社会没有所谓的自我介绍。在以“温良恭俭让”为美德的中国传统社会,人们习惯了谦虚,不太能容得下那些自信甚至稍带嚣张的自我介绍。古谚“王婆卖瓜,自卖
2、自夸”,则是对此心照不宣却不太客气的批判。即使你的自我评价很客观,都不能如他人评价那样站得住脚,为了避嫌,“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故少有自我介绍。如不得已时,要自报家门,也会谦虚之至,恨不得将“卑鄙”、“孤寡”、“愚拙”等词全往身上揽,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用以衬托对方。故要求别人自我介绍是失礼之举,常常是不管认不认识,只要人家一报姓名,立即抱拳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大概这样的虚与委蛇谦敬之辞也不能算作自我介绍。传统社会对自我介绍倒也不是一味地否定和打压,也有少量持肯定态度的事例。诸如,“毛遂自荐”、“祖志武退秦军”等,这类故事的主人公,临危不惧,处变不惊,有强烈的责任担当,“挽狂澜于即
3、倒”,但他们都不够谦虚,如“肉食者鄙”,这样地目中无人是与传统道德背道而驰的,然而却获得了人们的称赞,何也?古语云:“大辞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民族大义显然要凌驾在“温良恭俭让”的小义之上,故舍鱼而取熊掌。显然,若将这样的特例算成是传统社会的自我介绍,那么讨论就钻进牛角了。故,我对中国传统社会没有所谓的自我介绍这一论断,虽然大胆,却也算合情合理。第二,西方传统社会也较为禁忌自我介绍。虽然这方面资料我掌握的不是很多,但一叶知秋,且文化都有其共通之处,还是能发表一下意见的。此外,将意见发表出来,恭迎各位批评指教,也是很好的学习途径。英国人以其绅士风度称道于世,绅士风度是一种贵族自持的气质(有点
4、类似于儒家文化中君子的概念),在英国传统社会,陌生的贵族男女间相互认识都要经过他人介绍而一般不自我介绍。有个流传很广的笑话,说把一对陌生的英国男女青年在屋子里呆一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连话都没搭上一句,问其为什么,他们害羞地埋怨,你忘记给我们介绍了。一切具有因果,自我介绍也不可能是无源之水,前文论证,传统社会不具备所谓的自我介绍存活的适宜条件,故探源工程得从现代文明开始。现代文明源自西方,故又称西方现代文明,其源起,在文艺复兴,经过几百年的反本开新,最终从基督教文化脱颖而出,奠定了一种现代文明的生活理念和价值体系。而这个价值体系,无论从哪个角度概括和表述,都绕不开这两点:一是个体主义,二是实用主
5、义。个体主义是它整个价值理念的基础。与传统文化对于人的欲望的否定和压制不同,该体系下,人的欲望得到了无限的肯定,只要不违反社会契约的生活形式,人们一切的愿望都应该得到理解、尊重、肯定。换句话说,个体主义的生活理念给了人以不妨碍公众自由之外的一切自由。传统社会人们的行为受到道德和法律的双重束缚,行为外不越法律准绳,内不离道德底线。更有甚者,因言获罪,一些想法也得不到准许和原谅,故古人慎言谨行;现代文明认为,道德是一个高标,像儒家所谓的圣人、君子很少人能做到,既然很少人能做到,那么这样的道德也就没了意义。行为仅仅以法律这一条尺度规范,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思想更是无界限,绝对自由。自由、平等是现
6、代文明的终极最求之一,也成为现代文明“收买人心”的最好手段。现代文明向人们传统是非观提出了新的标准,使人无须恪守“温良恭俭让”的美德,甚至不再将其视为美德。自我介绍,只要不是言过其实触碰法律雷区,都是无可厚非的。故现代文明中的个体主义为自我介绍提供了外部条件。现代文明的价值体系集中体现在现代商业文明,现代商业文明最为核心的一个概念便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的核心是自由买卖、公平竞争、优胜劣汰,优胜劣汰的结果是实用主义大行其道。并不是说传统的商业不追求效益和实用,只是囿于思想和时代的局限,对于实利的追求不如今天这样露骨,他们不能够为自己代言,早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前车之鉴,也不能自诩行业领导者
7、销量遥遥领先,效果自然也不会像现代商业文明那样突出。比如晋商,他们更看重信誉的积累和产品品质提升,在竞争合作之间,他们更看重合作,把同行都称作相与,概取“相互帮衬,患难与共”之意,笃信“酒香不怕巷子深由于现代文明强调效率,工业化大生产代替人工,物质产品极大地丰富起来,人们在享受丰富的物质后,感官体验开始退化,况好酒不再是一家独大,想要在市场竞争中免遭淘汰,就必须从里巷走到街前。即使是行业老大,也切不可持高姿态,比如可口可乐,产品一百多年,广告也做了一百多年。故在强调效率的今天,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通过第三方渠道委婉地了解你已经不太可能。职场上,“毛遂自荐”层出不穷,“三顾茅庐”极为少见;情场上
8、,大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而等不及你“千呼万唤始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时代向我们提出自我介绍的要求,自我介绍是实用主义的现代文明的必然结果。从含羞带臊到落落大方,从繁文缚节到间平直截,从虚与委蛇到真诚相对,从曲面逢迎到平等相待,现代文明催生的自我介绍取得了长足进步,得到了广泛的运用。哲人说过,“要享受鸡蛋的美味,就必须忍受母鸡的聒噪”,话语虽然不太像哲人说的,但其哲理性却当之无愧。人们在享受现代文明带来福利的同时,也必将要接受现代文明对人的褫夺。自我介绍是由现代文明催生的,现代文明的弊端在自我介绍上也暴露得一览无遗。自我介绍过于自我,自我介绍时,常常采用“我是”、“我能”、我喜欢当人习惯于以我作为
9、主语时,是不是无意中便将自己作为世界的中心了呢?如果把自己作为世界中心,我们是不是更有勇气去拒绝别人不一样的视角了呢?拒绝不同的视角,是不是使得自我中心进步一地膨胀呢?而更为麻烦的是,这种膨胀的方式不是暴风骤雨的是悄无声息的、潜移默化的,当你意识到它的时候,已经积习难改、覆水难收了。极度膨胀的自我,使得我们的世界观开始改变,整个世界得以我的是非为是非,以我的成败为成败,以我的苦乐为苦乐。而冲突也就在这里,在一个小的范围内,我们可能成为中心,并要求按照我的世界观运行,好比月亮绕着地球转,但我们知道,地球不可能是整个宇宙的中心,连太阳系的中心都不是。现实世界与心理期许的落差和冲突是我们痛苦的源起,
10、所以在这场自我中心的扩张侵略战争中,自我也是受害者。自我介绍也因为过于自我而失去自我。前文曾述,古人不愿自我介绍,一来因传统道德要求自我介绍就得卑躬屈膝装孙子,二来因如不遇登门相谒就自报家门是一件很掉价的事,古人的理想追求,如诸葛亮,三请方才出山,更如庄子,根本请不出来。故古人的矜持和清高,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坚守最后一丝自尊。现代人取笑古人的故作清高,不再矜持,转而主动介绍自己,以求“天下谁人不识君”,着重包装推销自己,不惜夸夸其谈甚至大言不惭。当社会声称要对个人简历打假的时候,是否我们抛弃的不仅仅是矜持,还有矜持背后的自尊?一个对自尊都不坚守和珍惜的人,人们对他的价值又会做出怎样的评判呢?他
11、又凭什么来获得人们的尊重呢?自我介绍的褫夺绝不局限于自我,它也不可避免地影响着身边的人。自我介绍,开启了一个广撒网、少投入的经济高效的社交模式。一群陌生人,各自一分钟的自我介绍便算相互认识了,这正符合现代文明对于效率的追求,但效果却不尽理想。在初次会面中,每人都想着给人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故将大量的时间用于准备一分钟的亮相上,再加之紧张,注意力极为狭窄,极难关注到其他人,其实就好比大家轮番上阵的表演,演员都倾心于各自的表演,而其实真正的观众也许仅仅是他自己。因此,这样高效的结识方式往往其结果也比较搞笑,一圈过后,大多数人仍然像没介绍过一样。而事后为了尊重,也不好意思再问其姓名,相见尴尬,故我们
12、常常选择回避,从此彻底回绝了彼此认识。有缘自会相见,有缘自会再见,何必自我介绍!真正对你感兴趣的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结识你,而对你不感兴趣的人,纵使你介绍一万遍,他都无需想办法来忘记你。俗语“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缘分的一端由老天爷把握,而更重要的一端把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要求宁缺毋滥,所谓眼缘,对上眼的,纵使追寻千里也无怨无悔;入不了法眼的,白搭我们都不愿接受。有缘自会再见,不是因为缘分巧合,而是因为对我们感兴趣的人时刻都保持着关注。他可能竭尽一切资源寻求有关我们的信息,并经常出现在我们周围。陌路相逢,当他能叫出我们名字的时候,便是最为真诚的表白。而自我介绍埋葬了神秘,要求我们
13、主动暴露无遗,使信息的价值贬值,中断了这份美好,剥夺了他人表白的权利!他滋生助长了他人的依赖性,总寄希望于别人的自我介绍,而自己唯一的行动就是等!据估计,这大概是许多一见倾心却又擦肩而过抱憾终身故事脚本的主因。对于爱我们的人,我们需要予以感谢,对于不爱我们的人,我们要予以理解、尊重、原谅,因为,爱与不爱都没有对错。对于那些介绍一万遍仍没记住我们的人,我们也要予以原谅,甚至稍带歉疚的同情。我们每一次的自我介绍都是对他的压迫和掠夺,因为我们一直在强迫他做着他不愿意的事情,如果没记住,犹可恕罪,一旦记住,又忘不掉,那么我们的罪恶就更大了。若从这个角度评价自我介绍,可援用网友对“解释”的定义,一种完全
14、可有可无的东西,了解你的人不需要它,不了解你的人不重视它。所以,当下社会才会流行“不解释”,在这个层面上,自我介绍也是没有必要的。今天所盛行的一分钟甚至是三十秒自我介绍,不管是否引起他人兴趣,也不管信息是否得到了准确传达,我们都习惯性地报以掌声,并由此并衍生出相关答问技巧:步骤井然,内容按照固定的套路来组合填充。这样的自我介绍,其特点是短平快,往往形式完美而内容贫乏,其初衷是为了节约时间,而结果却异化为浪费时间,是现代文明下典型的快餐文化。当自我介绍过多地流于形式化、程式化的时候,当我们潜移默化地习惯了形式,认同了形式的时候,一旦有内容的东西出现,我们却显得手足无措,焦躁不安。这便是现代文明异
15、化下的我们自己。举个例子,我们发现,我们早已离不开手机了,把它时刻带着身边,时常把它拿出来看看,一方面渴望别人联系自己,另一方面又恐惧别人联系自己。渴望是因为害怕被人孤立,被所属圈子抛弃,故我们得时时刻刻更新动态;恐惧就在于对需疲于奔命应付的各种未知信息,故我们讨厌那些要求我们的各种信息。拿手机这个动作能使我们紧张的神经得以放松,而手机铃声却让我们惊恐万分,我们已习惯形式,而恐惧内容,这便是现代文明对人的褫夺。综上,我替自我介绍做了这几方面的工作:探本求源,最终认定它是西方现代文明的产物;析其利弊,一方面开创了直截平等的交流模式,而另一方面,剥夺了我们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体验;陈其厉害,当我们习惯程式化的自我介绍时,那也正是它对我们的异化。我对自我介绍的态度则是一种真切的理解和同情。(注:学校关工网站刊发时间:2014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