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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革命文学的另类写法-探析荷花淀的写作之妙孙犁是“荷花淀派”的代表作家,他的荷花淀是该文学流派的代表作品。“荷花淀派”的特色是“诗情画意之美”。选入荷花淀的高中语文教材(选择性必修中册)在“学习提示”中也说:“荷花淀以清新的笔触刻画了善良勇敢的抗日军民形象,充满诗情画意J“诗情画意之美”既是“荷花淀派”作家在美学上的一致追求,也是读者对荷花淀的一致印象。问题在于,这种诗情画意是如何与抗战的烽烟融合而不令人有割裂之感的?本文从三个方面阐释此问题。一、人物称谓与中心人物的错位荷花淀中只出现了两个人名:小华与水生。小华在家庭中因为年纪小,“还不顶事”,在整篇小说中也只是一个符号,因而可以忽略不论。水生
2、则是小说中的新人。“以前,在庙台上,在十字街口,在学校,在村公所,上城下界,红白喜事,都有那么一批面子人在那里出现、活动、讲话。这些人有的是村里最有财富的人,有的是念书人,有的是绅士,有的是流氓土棍。这些人又大半是老年人,完全是男人。”相对于长老权力占统治地位的这些人,水生确实是新人,年轻有为,深明大义。说水生是新人,是从文学人物历史谱系的角度来说的。而荷花淀的中心人物,却不是水生,而是几位青年女性。荷花淀的中心人物是几位青年女性,最直观的体现是人物情节的比例。小说中叙述这几位青年女性所占的篇幅远远大于男性篇幅。而最重要的体现还是小说叙事学讲的人物视角或曰聚焦。水生是该小说中唯一以名字来称谓的
3、成人,但水生的出场却是从女性的视角来交代的:“很晚丈夫才回来了J现实(小说背景是20世纪40年代的冀中农村)的夫妻关系中,丈夫的地位比妻子高,而小说全篇主要采用的青年女性视角则表明,这几位青年女性才是小说要塑造的中心人物。关于女性视角,小说中有一处描写非常精彩:她们看见不远的地方,那宽厚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荷花变成人了?那不是我们的水生吗?又往左右看去,不久各人就找到了各人丈夫的脸。啊,原来是他们!荷花淀派小说选序评曰:“荷花变成人了,这又可以说是由作者的美的极致的文学思想和创作个性里幻化出来的诗情画意这样评论,固然不算错,却忽略了问题的最关键处。所谓“幻化”,其
4、实是由女性限知视角造成的。从看到“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到误以为“荷花变成人了”,再到认出“我们的水生”,作者利用女性限知视角,非常巧妙地表现了这几位青年女性的心理变化。这种变化,既是认知层面的,更是情感层面的。从“我们的水生”到“各人丈夫”再到“他们”,这种把男性先视为整体、而后视为个人、最后又视为整体的称呼上的变化,延续并加强了前面的惊喜感。此时的荷花淀已经变成了战场,但女性视角观照中的荷花淀,避开了战场的硝烟味与血腥味,多了一份细腻柔婉。当小说接下来写枪与手榴弹时,已经转换了视角。相应地,人物称呼也发生了变化:女性视角中的“我们的水生”“各人丈夫”“他们”变成了故事叙述者视角中的“战士们
5、”。这些青年女性在小说中都没有名字。她们的集体称谓是“女人”“女人们”“几个女人”“几个青年妇女”。只有水生的妻子被称为“水生嫂。算是与其他“几个女人”区分开了。但不管是“水生嫂”还是“几个女人”,从字面上看,都在强调她们作为妻子的角色。她们是没有独立称谓的。她们是小说的中心人物,却没有独立的称谓。这种错位,一方面原因是这种称谓很真实,在20世纪的冀中地区,乃至整个华北地区,都很常见,到现在也并不鲜见。更早的例子当然以红楼梦最为典型。红楼梦中的周瑞家的,原是王夫人的陪嫁Y鬟,后来又服侍王夫人的侄女、贾母的孙媳妇王熙凤。她便得名于丈夫周瑞。在出嫁之前,她大概也像鸳鸯、袭人等Y鬟一样被主子随意取了
6、一个顺口的名字。以独立称谓的人物名字来称呼女性,是女性地位普遍提升之后的现象。在荷花淀中,如果用名字来称呼这些年轻的已婚女性,会对作品的真实性和感染力造成很大的伤害。另一方面,作者着力塑造的是人物群像。在男性人物里,水生被其他几个积极加入地区队的同村青年推为代表。水生给的理由是,水生妻子”开明一些二换一个角度看,小说塑造的男性人物,是以水生为代表的男性人物群像。小说塑造女性人物,也是为了突出群像。说水生妻子开明,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托词。换一个青年男性,也可以代表他们回来对自己的妻子说同样的话。退一步讲,说水生妻子开明,并不能说其他几个女性就落后。在抗日方面,她们明显有一种与男性争先的意识,“
7、谁比谁落后呢”!二、生活气息与抗战意识的融合小说的中心人物是几位青年女性,小说的整体风格便带有女性的细腻、温婉、明丽,同时又多了一种柔中带刚的健朗之美。“女人的手指震动了一下,想是叫苇眉子划破了手。她把一个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J这句话其实颠倒了因果。不是手被划破了才震动,而是手先震动才被划破。作者借颠倒的因果,巧妙地刻画了水生妻子的心理,有震惊,也有对震惊的掩饰。这种暗示性的写法,正与女性细腻复杂的心理暗合。在整篇小说中,生活气息与抗战意识是融合在一起的。“千斤的担子你先担吧。打走了鬼子,我回来谢你。”水生说给妻子的这句话,反映了他以国事为家事的心态。夫妻二人各有分工,妻子负责家务,丈夫负责打
8、鬼子。这与传统的男耕女织的生活方式很像,又被时代赋予了新的意义。男耕女织,自给自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打鬼子则与民族存亡密切相关。这种以国事为家事,或日家国一体的心态,具有很大的代表性。不独水生如此,其他青年男性亦然;不独男性如此,小说中的几位青年女性不也是这样吗?“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水生妻子这句话确实不是找理由拦水生。家里有难处,这当然是事实,但更重要的是妻子对丈夫的担心与依恋。“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这句话里有独自撑起一个家的自豪,也有一种撒娇的意味。水生与妻子之间寥寥几句对话,既有青年夫妻的柔情,也有家庭责任,更有国难当头时的忧国意识。还有两句话,放在一起看非常有意味。
9、水生对妻子说:“家里的事,你就多做些,爹老了,小华还不顶事。”水生爹说:“大人孩子我给你照顾,什么也不要惦记J到底谁照顾谁呢?从个人精力看,当然是水生妻子(水生爹说的大人)照顾全家,包括水生爹和小华。但水生爹的话也并非大言欺人,它其实也反映了以国事为家事的心态。这种扎根在普通民众心中的民族大义会产生无穷的精神力量。三、田园意象与军事意象的叠合有些学者把荷花淀归入乡土文学类,荷花淀派小说选的序中说可以说荷派所创造的是一种乡土文学。”有些学者把荷花淀归入革命文学类:“荷花淀自发表以来便被视为革命文学经典J两种分类并不矛盾,在荷花淀中,田园意象与军事意象大多是叠合在一起的。小说前四段描写的是月夜编席
10、的劳动场面。人物动作、劳动场景、叙述语言,都具有一种诗意的美,令人联想起被奉为田园诗典范的王维的诗作。苇眉子“柔滑修长”,“又薄又细”,“在她怀里跳跃着”。小说把编席写成一种具有观赏美感的劳动。而芦苇既是劳动对象(破苇为苇眉子,拿苇眉子编席),又是劳动场景(编好的席子成了劳动场景的重要部分)。整个白洋淀是“一片银白世界”,芦花似雪,明月如霜,编好的席子也洁白得像雪地,像云彩,再加上薄雾、荷香,共同组成了一幅纯净明丽的田园图画,让人忘记了这是冀中地区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小说还借鉴了七言诗的语言。“芦花飘飞苇叶黄”七个字,有色彩的搭配,有动静的衬托,也有七言诗的流畅节奏。而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写人。
11、王维的田园诗当然也要写人,但主角还是诗人自己。诗人借田园风光及在田园中劳作的农人,表达的是自己的闲情逸致。而荷花淀的主角就是几位青年农妇。小说开篇的场景描写中,全是田园意象,没有军事意象。小说把苇垛比作“苇子的长城”,也只是取其形似。但当读者读完全篇再回到这个比喻时,除了形似,也很容易联想到抵抗外敌的意义上去。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比喻,在全篇中把田园意象和军事意象两重意义叠加了起来。就二者的意义叠加而言,更典型的是对荷花淀中荷叶荷花的描写:她们奔着那不知道有几亩大小的荷花淀去,那一望无边际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就像铜墙铁壁一样。粉色荷花箭高高地挺出来,是监视白洋淀的哨兵吧。传统的战争文
12、学中,草木往往是作为战争的摧残对象出现的,如姜夔扬州慢:“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有些作品也常借草木繁茂来反衬人世的萧条,如杜甫哀江头:“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辛弃疾闲居带湖时,终日面对的是青山长松,心中想的却是效力沙场:“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J(沁园春灵山斋庵赋时筑偃湖未成)青山幻化为万匹战马,十万长松幻化为十万大军。荷花淀的写法,当然与姜词杜诗不一样,与同样把草木写成军事意象的辛词也不一样。荷叶荷花的艳丽柔婉与长松的峻拔苍劲相去甚远,而荷花淀的写法非常成功。一是因为此时的荷花淀是唯一可以保护她们的场地,本身具有军事功能;二是可以引出后文真正的“铜墙铁壁”,即包括水生在内的民众;三是与全文的风格一致。没有敌人、没有战火的白洋淀,具有一种田园牧歌的诗意美。小说中几位青年女子离开马庄乘船返航时,眼前的白洋淀是这样的:“这风从南面吹过来,从稻秧上苇尖上吹过来。水面没有一只船,水像无边的跳荡的水银。”一旦战火燃起,平时像荷花一样的青年女子也可以义无反顾地翻身入水,也可以成为杀敌的战士。荷花淀的“诗情画意之美”,超越了传统的山水田园诗的美学风格,融合了细腻与宏大、柔婉与健朗。荷花淀是乡土文学与革命文学完美融合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