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教育-——《夜火车》与“70后”的成长叙事.docx》由会员分享,可在线阅读,更多相关《自我教育-——《夜火车》与“70后”的成长叙事.docx(15页珍藏版)》请在优知文库上搜索。
1、自我教育夜火车与“70后”的成长叙事NightTrainandtheComing-of-AgeNarrativeofthcPOSt-70s”作者:孟庆谕作者简介:孟庆潮,河南大学文学院(开封475001)o原文出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京)2014年第3期第196-205页内容提要:夜火车对于徐则臣来说具有特殊的精神史意义。在他成为一个技艺娴熟的新生代作家的今天,隐含在文本中的、曾化身为不同主人公反复在场的小说家形象,变得日益重要起来。这部带有自传色彩的小说隐藏着“70后”一代作家典型的成长叙事,而这种叙事模式是需要被反思和突破的。真正的理想主义不是出走和逃离,而是于此在世界的坚持和力行改造
2、。自我与世界、此在与彼在的关系,应该得到更为丰富的理解和表达。“70后”的成长叙事必须以自我克服、自我教育和自我拯救为核心,只有克服自身的缺陷,“70后”一代作家才可以学会沉静地面对现实世界,真正长大成人。期刊名称: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复印期号:2014年06期关键词:徐则臣/夜火车/自我教育/成长叙事在我的理解中,对于已经成名的徐则臣而言,夜火车应该是一部界标性的作品,一部有着强烈个人风格、意义重大同时不无缺憾的作品。无论他的新作耶路撒冷与这部小说有多少不同,或者说有多么显著的进步;也无论作为一个仍在成长的作家,他今后将会走出多远,当他回望自己的来路,一定会发现这部夜火车依旧渊默如雷,寂然
3、而在。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反复阅读夜火车之后的体会,无论是徐则臣本人或是无数读者,都未必认同也无需认同这一看法。不过,我依然坚持自己的判断:与其说徐则臣是一个社会观察家和批判者,如同人们通过他的“北漂小说所认为的抖瞭,不如说他是T执着的自我观察和询唤者,他的写作最终指向神秘莫测的自我。我相信,这才是长久困扰、纠缠他的终极问题。他总是在写作中试图回答这个问题,也逐渐在写作中、在回答这一问题的过程中不断成长。在某种意义上,作为“70后”的代表作家,他的写作也是一代人自我教育的过程,我暂时还没有看到它的终点。在阅读徐则臣的几乎所有作品时,我通常都能够出自本能地分辨出,哪些人物来自于作家的间接经验与合理
4、虚构,哪些人物来自于他自己一换言之,哪些人物是他的化身。我有时甚至可以借助小说家的形象来想象这些人物的表情。自然,我这么说会冒着很大的风险,被指责为过于原始和低层次地认识文学作品与创作主体的关系,犯了一种文学批评初学者才会犯的低级错误将小说主人公与小说家本人等同起来。20世纪以来日益玄妙精致、严密复杂的叙事学理论已经雄辩傲慢地证明:主人公、叙事者和小说家完全不是一回事,法郎士的那套粗糙的说辞简直是前现代的老古董了。不过,即使存在被主流评论界打入另册的危险,我仍然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阅读体验。在我看来,较之于使用那些充满了数学符号和矩阵公式的叙事学理论,阅读者自身对文本的细读以及感
5、性的认识似乎更靠谱。我的看法是:在徐则臣的早期写作中,除了一些有意为之的实验性小说之外,大多数主人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投射了小说家的影子。这么说,并非是指责徐则臣作为小说家缺乏想象和虚构能力,而将之和大多数校园文学作者等同起来。事实上,在我看来,在文学生涯的起步阶段,言为心声、以自身生活为素材的经验型写作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而且与虚构性写作在文学价值上并无高下之分。鲁迅的孤独者和在酒楼上中自叙传的痕迹显而易见,但这并无损于它的经典地位。重要的是,作家是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扩大了自己的格局,跳出了自我表达的狭小窠臼一写自己的故事与只写自己的故事是完全不同的。反之,当徐则臣今天已经成为一个技艺娴熟、气象
6、阔大的成熟中生代作家的时候,当他开始摆脱对自身生活经验的依赖、越来越多地进行纯粹的、职业化的虚构写作的时候,那个过去的自我,那个曾化身为不同主人公反复在场的小说家形象,由于退隐至幕后,成为出发的起点,反而变得日益重要起来。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以陈木年开始这篇文章的理由。小说中的陈木年,是一个并不复杂却意味深长的人物。和徐则臣笔下的大多数主人公一样,在小说开始,陈木年面临着一个加缪式的困境一他必须在无法提供证据的情况下,自证无罪。而这一困境,来自于他的一句戏言:他自称杀了人,然后骗了家人一笔钱出门旅行。当他回到家时,却发现谎言成真由于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否发生过杀人事件,他的戏言就成了唯一的证词
7、,而他却无法证明自己是在说谎。他成了叙事的俘虏,话语的人质。这也意味着,由于从一开始就背负着不可能完成的自我洗白的任务,陈木年注定将与众不同,他与自我生活的环境之间,注定将存在着无法解决的紧张感。这T王务不仅将他与普通人区隔开来,而且使他脱离了日常生活的常轨,变成了一个失败者,一个局外人。由于天赋异禀,他被视为著名学者沈镜白学术衣钵的不二传人,而他自己也有这方面的愿望。但要考研究生,他需要拿回自己的毕业证;要拿回毕业证,又需要证明自己并没有杀过人一但是,经过无数次的审问,他都无法证明自己是否杀过人。所谓的事实”,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同龄人纷纷走上社会、娶妻生子、迈向成功”的时候,陈木
8、年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困境,面对看不见的敌人,徒劳挣扎一-就像那个推石头的西绪福斯,他每次努力把它推上去,然后发现又滚下来了。推上去就是为了滚下来,这就是他的现状。问题是,陈木年一方面在努力使自己回到正常生活的轨道,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学者生活。表面上看,对于这个被发配到后勤工作的临时工而言,继续求学、以学问立身似乎是咸鱼翻身的唯一途径。来到总务处四年,同来的小孙都已经是副科级,分到了两居室,陈木年还是一事无成,还是一个在秩序和混乱之间游走的边缘人。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拿回毕业证,考上研究生,从此功成名就,完成父母和师长们的期待。问题在于,这其中的意义何在?陈木年的与众不同,就在
9、于他常常会思考人们的日常行动,在满足衣食之需以外还有什么意义,而这恰恰是其他人不愿或不屑思考的。小说伊始的一个情节颇有象征意味。在陈木年又一次遭到领导无聊的盘问之后,他回到宿舍,点燃了一支烟,并开始用烟头去烫一本楚辞集注烟头以每秒钟两页的速度穿过纸张,陈木年心中充满了新鲜的喜悦,有点像负重行军结束了,每脱掉一件东西就感到一点轻松,整个人又一寸一寸地活过来,回来了。烟头穿行过的地方,一个黑的圆圈,中间是空的。打限烟烧完,楚辞集注上多了一个洞,就像在墙上钻了个孔。他翻动书页,无数个孔合成一个孔,一根烟就做到了。陈木年生出了巨大的成就感,比他当时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把它吃透还要大的成就感。有趣的是,陈木
10、年用烟头洞穿的恰恰是这本书的页码。一本数百页、象征着庄严学问和道统的经典,就这样渐渐失去了数量,变成了灰烬和虚无。而他通过穿透(看透?)楚辞集注的意义,从而体会虚无,比继承和领会学问,产生了更大的成就感。这一细节,已经暗示出陈木年对于所谓“学问,早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这种蚀入骨髓的虚无感如同幽灵,时常啃噬着陈木年的灵魂。他并非不羡慕学者的生活,那种坐拥书城、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的自在状态,较之自己现在的落魄境遇,不啻天壤之别。小说里,他来到了精神导师、古典文学研究大家沈镜白的家中,汇报自己关于苏曼殊的论文。这是个值得分析的场景。陈木年看到沈镜白的书房,很是羡慕:满眼都是四壁上的书,那种充实富足感
11、让他沉醉不已。这书房象征的是一条被环境和社会所看好的人生道路一按照沈镜白的设计,他可以一步步经过训练,接过沈镜白的衣钵,成为第一流的学者。但是,这一道路虽然光鲜,却并不是陈木年真正的理想,而是沈镜白以及周围人群对陈木年的期待,是他人的理想”。虽则从世俗的眼光看来这才是康庄大道,但在陈木年看来,这显然不是终极目标。他想追问的是,把学术当成人生目标和方向到底有什么意义。换言之,为什么要把埋头看书、思考,把知识和学问当成方向和目标呢?他向精神之父沈镜白袒露了内心的困惑,而沈镜白对于学问意义和人生信仰的长篇布道,并没能打动陈木年。他一声不响,压抑着内心不可扼制的疑虑。这种疑虑无声无息,暗暗滋长,在沈镜
12、白潜规则考研女生东窗事发之后,终于摧毁了陈木年对学问的最后一点幻想,他人的理想最终也被他人解构成了一地鸡毛。不过,陈木年并非随波逐流、懵懂无知之辈。对于自己的处境,他并非没有抗议和主张。按照叙述者的说法,他有着中文系学生的通病,就是过于浪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浪漫得不乏矫情和作秀的成分。问题在于,当别人年齿渐增,逐渐忘却这些幻想的时候,陈木年却一直沉溺于此,变得“不可救药。这一足以压倒学者现世安稳生活的愿望,便是出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看那些从没见过的人和事。”小说家并未交代陈木年产生出走愿望的缘起,但在童稚时代,他的愿望便是当一个卡车司机,并为此挨了父亲的一顿拳脚。其后,出走的欲望转化为对
13、夜行火车的迷恋。少年时代的旅行体验,成为无法摆脱的致命诱惑。小说对庸常人生的描写,从这里忽然转折为一个关于出走的故事,一个如何在平庸生活中获得存在感和意义的故事。徐则臣在写到这一瞬间的时候,笔触格外的静谧、温和与动人,仿佛是在书写自己一个反复出现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梦境:窗外的灯光在向后快速地跑。灯光之外的夜是一块一块的,一块一块地往后撤,刷,刷,刷。火车早就在跑,他没有感觉到。竟如此奇妙。他一夜没睡,趴在窗户上看了一路夜景,牙疼都忘了。他觉得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整个火车里就他一个人,整个世界就这一列火车在黑夜里穿行,像贴着地面飞翔。这个夜里,他一个人低低地在黑夜里飞。在黑夜里飞翔的感觉让他激
14、动得浑身发抖。成年后的陈木年从父母那里骗来了钱,完成了自己的二十一天长途旅行。这是他成长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次旅行,他看清楚自己为何要出走,以及为何又必须暂时回到现实生活。实际上,这一次的出走与回归,非但没有打消他对流浪的幻想,反而更激发出他对外部世界的想象。他注定不属于他所寄身的那个小城。在旅途中,陈木年写了一篇名为开往黑夜的火车的散文。仔细阅读这篇镶嵌在小说文本中的散文,我们就会发现,这不会是出自极少出门远行的陈木年之手,而只能是出自一位经常乘坐夜火车、有着丰富的旅途体验的乘客之手。或者说,它其实是表达着徐则臣自己的行旅经验。这篇散文中提到了俄罗斯作家维克多佩列文的中篇小说黄色箭头,它讲述了
15、一个关于人类的寓言:一列名叫黄色箭头”的火车再也停不下,带着一火车的人永远奔跑下去,失去了终点。想逃离的人要么被扔出窗外,要么跳车摔死。而我也就是陈木年,并不在意这小说后现代式的阴郁结局:当然这只是一个关于人类的寓言,作家要知道的是,世界有一天真的疯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不知道人类该怎么办。我只是想,如果我就在这列名叫“黄色箭头”的火车里,只要它永远行驶在夜里,我一定会是那个甘愿留在其中的人,因为对我来说,黄色箭头并没有把世界变小,恰恰相反,它让世界变得更大了。在这里,俄罗斯小说/陈木年散文/夜火车,构成了一个有趣的三重嵌套的封套结构(EnVeIoPestructure),而贯穿在这些不同文本中的
16、中心意象则是“火车与旅行。作为次叙述的叙述人,陈木年并不在意黄色箭头中表达了怎样深刻的生存寓言,而是迷恋于这列火车永恒的旅程。对他而言,在夜里行驶的火车就意味着一切,意味着整个世界。至于人类的命运将会怎样,其实并不重要。无始无终的远行,在这里变成了他的真正的宗教和信仰。而他这一次的离家出走,便是对信仰的第一次践行。问题在于,对于火车,陈木年并非仅有“物的迷恋。从作家的角度来说,徐则臣显然是想通过火车的意象来表达更多的东西。不同于狄更斯、夏目漱石等近代作家对火车作为一种近代科学技术的关注与写作策略,火车在这里已经祛除了震撼”的现代性功能,转而具有了某种抽象隐晦的象征意味。重要的不仅是出走,更是世界的永无尽头。在小说中,陈木年似乎更醉心于在路上旅行而永无尽头的沧桑漂泊之感。这是一种远